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哪怕是夜翼也有一瞬間的精神恍惚, 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 把口吻放的更加柔軟：“我們談談？”
哪怕是迪克, 在加入少年正義聯盟時也已經有十三歲，或許神奇隊長要更小一點, 但是也有十歲，而且沙贊還擁有所羅門的智慧，但是飛星？天啊, 她太小了！
通常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沒有形成足夠成熟的思維邏輯, 也沒有正确的三觀, 但飛星卻不太一樣，她擁有強大的力量, 卻并不肆意妄為, 她似乎知道如何使用它。
一陣機關變形的窸窣聲過後, 抵在他腰窩處的利器挪開了, 飛星握着那只挂墜走到他身前，伸出手指了指沙發：“坐。”
迪克從善如流的坐在了并不柔軟的單人沙發裏, 蝙蝠形狀的多米諾面罩下, 那雙深邃且充滿活力的藍眼睛看着冷酷的阿離, 神色微妙的注視着這個小小小姑娘。
這個在布魯德海文短短幾天之內炙手可熱的超級英雄出乎意料的年幼, 他比迪克預料中還要小一點, 神色卻更加冰冷。
她的唇色是蒼白的，肌膚也是玉石一樣的冷白色，銀色面具的邊緣閃爍着鋒銳的光芒, 像是一尊沒有生命跡象的雕像。
在他打量着小炮蘿的時候，阿離也在不動聲色的觀察他，她這幾日在城市中小心翼翼的探索，已經聽過夜翼阻止走私案的事，很多人都在感謝他保護這座城市。
阿離的視線落在夜翼墨藍配色的制服上，與唐家堡校服相近的配色讓她久違的感到了一絲熟悉，他是警察，也是大俠。
小炮蘿的話一向很少，秉着他不開口我不開口、絕不落入被動的信念，阿離一言不發的坐在他的對面，神情十分冷酷。
大概過去了有一分鐘，夜翼痛快的舉起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嗓音裏帶着安撫的笑意，調侃道：“好吧好吧，我認輸了飛星，你真的很會玩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
阿離并不為這個稱呼感到驚訝，她去警察局偷走奧維利亞的屍體時，路邊的巨幅廣告上播放過一段視頻，裏面的禿頭男人就稱呼殺掉那些江湖敗類的人為飛星。
小炮蘿對迪克的冷笑話無動于衷，她的聲色清冷的像是冰川，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透露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屍體不會交給你，除此之外，你還想問什麽。”
迪克的視線落在小炮蘿手中的銀制挂墜上，回想起對方剛剛下意識的反應，他十分肯定飛星一定認識奧維利亞，這只挂墜是送給她的，也是為她複仇才會殺人。
“別這麽警惕，小星星，我可沒打算審問你，這不是正确的超級英雄交友流程。”
夜翼捏住自己的鼻子，示意的指了指頭頂的空調：“不過我應該提醒一下你，空調的溫度再低，也不能讓屍體停止腐爛。”
他看到茶幾上的空調遙控器了，溫度低的不能再低，恨不得空調能變成冰箱。
阿離沉默了一會兒，冰冷的指尖有些無措的蜷了蜷，這才輕聲道：“我知道。”
大唐的屍體通常分為兩種情況，普通人的屍體會随着時間慢慢腐爛小時，但十四大門派的弟子卻不一樣，他們即使重傷死亡，屍體也會永遠保留在死亡那一刻。
奧維利亞顯然是普通人，阿離找不到墓地安葬她，包裹裏也沒辦法放屍體，只能把她帶回她的公寓，在得到蛋糕的那個晚上，阿離曾跟着她在窗外休息過一晚。
迪克看着阿離安靜的垂下眼睫，仿佛有點沮喪和低落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麽心理突然産生了一種欺負小女孩的負罪感。
他輕咳一聲：“那你打算怎麽做？你不能把她的屍體一直都留在這裏，這間公寓屬于房東太太，她以後還要租給其他人。”
阿離當然知道這件事，奧維利亞父母雙亡，生活條件并不算好，不然她也不會為了那家破爛公司的高薪實習機會動心。
小炮蘿頓了一下，有點警惕的看着迪克：“總之不會交給你，你們要燒了她。”
迪克揚了揚眉，大概能理解亞裔女孩兒的想法，他暗示道：“或許你需要幫助，只要一塊墓地就能夠解決所有問題，嗯？”
沒錯，在看到阿離的那一刻起，迪克隐隐約約的改變了自己的想法，雖然多出一位同伴的确不錯，但是這麽大的小女孩可不應該殺人，她應該活的更光明一點。
而不是像他和傑森一樣……不，現在已經是提姆了，她不是羅賓，但一樣年幼。
不過阿離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
小炮蘿從包裹中摸出一錠金子，放在迪克面前：“我需要一塊墓地，還有一份身份證明，如果你能做到，我能給你更多。”
她已經基本摸清了這個世界的貨幣交易規則，知道金銀在這個世界還算有些價值，還有這個國家最重要的東西，綠卡。
第一次被人收買的迪克：“……”
有點意外，其實他不是這個意思。
夜翼拿起那錠金子，饒有興味的抛了抛，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回應，但很快，他想要抛回去的動作就頓在了原地。
——“國運永昌，大唐天寶年造”
在摸到金子底部的落款後，迪克想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又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這個落款……怎麽和阮阮的金子一樣？
迪克回韋恩莊園的時候經常能見到小花蘿，自然知道她想要用一錠金子收買蝙蝠俠的舉動，偶爾還會調笑一下小姑娘。
他和布魯斯不愧是父子和搭檔，迪克萬萬沒想到，他也會有被收買的這一天。
難道“飛星”也是大唐來的小蘿莉嗎？
夜翼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思的神色，很快就被他掩飾過去，從善如流的收下了那錠金子：“沒問題，不過辦理身份證明需要很多手續，時間會很長，而且證件需要附上一張貓耳自拍照，所以需要你的配合。”
大唐的身份證明辦理就很複雜，這個阿離能夠理解，但貓耳自拍照……是什麽？
阿離帶着唐門面具，稚嫩的面孔上表情滴水不漏，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解和困惑，只是冷靜淡定的點了下頭：“可以。”
迪克：“……”行了，差不多确認了。
他撐着下颌，看向阿離的目光中多出了一點熟悉的味道，已經把他和大衛口中的那個幽靈聯系在了一起——唐門的隐身似乎跟幽靈也沒差太多，至于大熊貓，據說唐家堡人手一只滾滾，這基本對的上了。
雖然沒看到唐門标志性的千機匣，但是面具和制服配色的确沒有錯，如果不是對飛星的印象先入為主，迪克應該能更早分辨出來，而不用靠着金子底部的落款。
迪克的語氣溫和起來：“帶我去看看她嗎？布魯德海文每天都有很多案件，或許今後能夠記住她的就只有你和我兩個人。”
阿離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反駁他的提議：“你跟其他警察不太一樣。”
不過沒等迪克回答，小炮蘿就已經站起了身，對對方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跟上。
安史之亂時，唐門并未表明自己的立場，但戰場上卻一夜之間多出了不少神出鬼沒的刺客，一戰過後唐家堡只剩老弱婦孺，沒人記得他們，阿離也只記得哥哥。
陰影裏的刺客，死後能有人記住他們的名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阿離死後會有誰記得她的名字？唐無樂會記住阿離嗎？
迪克跟着阿離走到卧室，他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片狼藉的血泊——畢竟照片裏的奧維利亞已經被人折磨的遍體鱗傷，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但事實卻并不是這樣。
那個遭遇了不幸的棕發姑娘雙手交握着放在小腹上，像是睡着了一樣躺在卧室的床上，遺體美容師非常用心，這才能讓迪克看到她生前維納斯一樣動人的美麗。
她像是一塊甜蜜的巧克力，就連臉頰上的雀斑都只會讓她變得更加俏皮可愛。
只是現在她的臉色是青白色的，指甲發紫，肌膚上還挂着霜……嗯？還挂着霜？
迪克這才發現，奧維利亞的身邊擺了很多冰塊，大概是冰箱裏取出來的，她腿邊坐着一只圓滾滾的大熊貓，正抱着一把扇子，努力把冰塊上的冷氣扇到她身上。
迪克：“……”他真的又悲哀又羨慕。
阿離抿了下唇，卧室裏的溫度低的像是冷凍室，就連夜翼都忍不住搓了搓冰冷的手臂和臉頰，可她卻好像一點都感受不到，對着那只可愛的滾滾叫道：“火鍋。”
滾滾豎着耳朵大聲回應她：“嘤！”
在發現小主人的到來之後，滾滾眼含熱淚的扔了扇子，奶聲奶氣的嘤嘤嘤，嘤完了就地打個滾一頭撲在阿離的小腿上。
是它，牢底坐穿獸！
迪克真的不想一直盯着大熊貓看，這樣似乎很沒禮貌，但是這他媽的可是大熊貓！哪怕是布魯斯韋恩和托尼斯塔克都沒得撸的大熊貓！動物園的熊貓館每天都爆滿，迪克去了只能看到熊屁股的大熊貓！
大熊貓掉了個個兒，用屁股對着這個陌生人，抱着阿離的小腿爬到她的肩頭。
“現在你可以通知警察過來了，但是不準燒了她，我要一塊墓地，還有我的身份證明和一套新衣服，這些都由你來出面。”
阿離任由滾滾在她肩膀上啃竹葉，十分冷靜的繼續對迪克道：“越快越好，價錢不是問題，不要想欺騙我，迪克格雷森。”
迪克有些不确定的想：這是個警告？看來她在警局時看到了我的名字和警號。
而阿離則坐在床邊，安靜的看着奧維利亞擺在小腹上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兒，她脫下很少摘下的黑皮質手套，試探性的用指尖輕輕碰了下奧維利亞蒼白的手指，然後被冰的縮了回去。
……她看起來似乎很難過。
迪克想起韋恩莊園的小花蘿，愛屋及烏的憐愛之心升了起來，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柔軟的額發，安撫道：“都過去了，你已經為她報仇了。”
他掌心下的身軀僵硬了一秒，冷冰冰的小姑娘似乎下意識的抗拒這個動作，很想躲開，但不知道為什麽又強行忍住了。
迪克有點尴尬，畢竟他和小炮蘿還不算太熟，這個動作确實是有一點冒犯了。
他緩解氣氛的笑了一下，剛打算收回手，手腕上卻突然多出了一個冰冷柔軟的觸感，小姑娘冷淡的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飛星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腕，但是很快就又松開了。
迪克愣了一下，聽到她說：“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