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意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季無疾的動作,過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問道:“皇叔,你說相抵,也就是說,我繡的這朵杏花能抵千兩銀子?”
季無疾好笑地點點頭,季意安卻是激動了,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道:“皇叔,我今日回去之後,就一門心思閉門繡花,就繡這樣的杏花,再不濟一個晚上才能繡出個幾十朵出來,一朵一千兩,十朵一萬兩……”
“別做夢了!”
季意安正說得一臉興奮,冷不防季無疾突然出聲道,季意安這才往了口,偷偷瞄一眼季無疾,只見他一雙長眸裏波光潋滟,正十分好笑地看着她,季意安頓時有些羞赧起來,心裏好生懊惱,自己都和他胡說八道了些什麽呀?
季無疾見她紅着臉,低垂腦袋,一副很是懊惱的模樣,不由得有些不忍起來,便收斂了笑意,低着嗓子道:“我要那麽多花兒做什麽?一朵便足矣。”
“皇叔,你說,你只要一,朵,花,兒?”季意安突然擡起頭,一字一句地問道。
季無疾一愣,擡眼便見季意安雙眼晶亮,裏面閃爍着調皮和好奇的光芒。季無疾眸光一閃,臉上似笑非笑道:“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季意安趕緊捂住了嘴。
“最恨人說話說一半留一半,再不說,我可要罰你了!”季無疾有些惱了。
季意安剛才脫口而出,重複了他說的“只要一朵花兒”的話,卻不想差點暴露了自己的心事,這會兒正後悔得要命,哪敢再繼續說下去。可見季無疾追問,她無法應對只好含糊着道:“皇叔,我看我們還是開始今天的功課吧,您好不容易得了空,下次又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
季無疾見她故意岔開話題,倒也不再繼續追問,拿過手邊的宣紙,又提筆蘸了墨,然後信手寫了幾個字來,然後又讓季意安照着樣子寫來。
季意安定了一下心神,然後接過筆,集中注意力認真寫了起來,待寫到第二字時,便聽得季無疾又開口了,他道:“前幾日你在忘憂林,明明和我說的是想做一簇蒲草的,這麽快就改變主意,又想做一朵杏花了?”
季無疾的靠近她的耳邊,聲音既軟又低,帶着絲無法抵擋的磁性,季意安心裏一慌神,手不由自主的一歪,然後筆也跟着一歪,就發現這個字寫廢了。她緊捏着筆,擡頭看了一眼季無疾,卻見他的雙眸正緊鎖着他,眼內光波流轉,帶着絲詢問和戲谑,還有絲說不出的意味。
季意安被那他的眼光看得愈加心慌,一種無處可逃的窘迫感突然滋生,她突然将手中的筆一丢,然後猛地拿起案上的宣紙舉在自己的面前,宣紙雖是輕而薄,卻是擋住了季無疾那灼熱迫人的眼光,季意安總算松了一口氣。
“這又是怎麽了?”季無疾看着擋在兩人之間的宣紙,有些摸不着頭腦地道。然後伸出手,想要拿開那張宣紙。
“皇叔,你別動。”季意安低喚了一聲。
“為何?”季無疾不解道。
“皇叔生着一張禍水般的臉,你再這樣看着我,我怕,我怕魂兒被你攝了去!”季意安又急又快地道。
季無疾聞言徹底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看一眼她舉着宣紙的一雙素手,又看看她自宣紙後露出來的烏發,飽滿白潔的額頭,還有那一雙修長的遠黛秀眉此刻似乎微微蹙着。
季無疾淺笑了一下,繼而憋着絲笑,冷着聲音道:“季意安,你放肆!”
季意安吓了一跳,心知自己剛才的話定是冒犯他了,她趕緊放下手裏的宣紙就賠禮道:“皇叔息怒,是意安僭越了!”
“上次朝中有人背後議論我的長相,你知道被我知曉後落了個什麽下場嗎?”季無疾瞥一眼她,慢條斯理道。
“什麽下場?”季意安聲音有些發抖了。
“發配,流放!”季無疾一字一句道。
“那我,皇叔打算怎麽罰我?”季意安驚詫得捂住嘴,哭喪着臉問道。
“怎麽罰你呢?”季無疾一邊揚起唇角輕笑一邊看着她道,季意安卻感覺他那笑裏頗有深意,心裏更加緊張起來。
“罷了,你只要回答剛才我的問題,我便不罰你。”季無疾又道。
“什麽問題?”季意安愣住了。
“嗯?這麽快就忘了?”季無疾睨她一眼,低着嗓子尾調上揚,帶着絲蘊怒,又有一絲魅惑在其中,他眉梢眼角,風韻頓生,只看得季意安傻了眼。
是要做蒲草還是杏花?季意安忽然想他剛才的問題了,她心念一轉,忽然意識他剛才是做樣子吓唬她的,她頓時有些惱了,繼而戲谑心起。
她眨了一下眼睛,用很是茫然的口氣道:“您剛才是提到什麽蒲草吧?可是我有說過嗎,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你忘了?那日我在忘憂林飲了些酒,你和我說的。”季無忍不住提醒道。
“皇叔既說飲過酒,那肯定是您弄錯了,這句并不是我話的,皇叔沾酒即醉,必是記錯了了,是別的姑娘和您說過的也未可必。”季意安眨巴着眼睛,一臉認真地道。
季無疾見她一本正經的否認,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他驀然伸手,修長的大手便到了季意安的下巴處,他用兩只指頭擡高她的下巴,然後靠近一些,仔細看看她的臉,然後口中慢慢道:“生得一副好模樣,卻是長了個健忘的腦子,着實不好。”
季無疾一邊說着,一邊又靠得近了一些,近到能聽到季意安深深淺淺的呼吸聲,能看到她長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顫動着。待到不能再近之時,他的眸光落到她泛着瑩潤光澤的粉唇之上,停駐片刻之後,他微傾下了頭,又慢慢地,一點一點的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