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姜昤并不想數萬年以後，自己的時代物是人非，所以打定主意只做幾件事。
一，阻止燭照堕魔，助其順利登上九重天；
二，在落日或是別的什麽邪門組織發展起來之前，将苗頭碾爛。
紅裙的少女神明提着劍，孤身行走人間萬年，所經之處萬物始生，撫平傷痛，留下希望之泉。
……
姜昤坐在東都城門口的湯圓鋪，面無表情地咬開一顆湯圓。
糯白外皮被咬破，流出黏稠的芝麻糊。長草的燭照渾身一抖，蔫巴巴地安靜下來。
自萬年前燭照沾了水起，事情的發展越越來越不受控制。
燭照不再有升天的野心，保持這副蠢樣數萬年，賴在姜昤身邊不肯走。
姜昤悠悠嘆了口氣，吃完最後一口湯圓，慢吞吞起身:”走了青團。”
她這一次過來，是因為上一代靈狐已逝，新代靈狐剛剛誕生。
東都城郊，靈狐秘境。
姜昤熟門熟路地尋到了一只年幼的紅狐，它蜷縮着伏在草叢中，阖眼安睡。
在它身邊，守着一位蒼老的半神——是巫族祭司秦歌，每一任靈狐誕生、姜昤來此時，秦歌都守在此處。
見到她，祭司躬身行禮，悄然退開。
水光掠過，紅狐睜開燦金的眸：！！！
它啓唇，聲音稚嫩卻耳熟：【姐姐？】
姜昤:！！！
姜昤微微怔忪：“朱顏？”
竟已經到這個時候了麽？
朱顏微微揚起下颔，語氣難掩得意：“姐姐我不好奇，我如何能記得什麽？”
許久不曾見過故人，姜昤配合地揉揉它的絨毛：“嗯，為什麽？”
朱顏輕輕笑了一聲：“秘密。”
*
朱顏誕生，距師尊接手尋雲門還餘百年。
帶着朱顏又混了百年，姜昤飛上尋雲門，笑吟吟地朝守門的執法堂弟子揮了揮手：“哎小師弟，找下你們掌門。”
……
擎雲主峰，仙風道骨的青年掌門與紅衣的劍修少女大眼瞪小眼。
這姑娘看着年紀輕輕，他卻完全揮不出她的實力。
“姜道友，”應月覺得極其費解，“你想開點。”
這等強勁實力，拜他為師簡直是浪費天資。
然而看着少女誠懇的目光，他竟莫名其妙地心軟了。
“行了行了，随你。”
姜昤心滿意足地彎彎眸子：“謝謝師尊——”
幾月後，應月按正常程序收了兩位弟子，拜師大典上，姜昤懶洋洋地坐在應月旁邊的位子上。
青衣少女與雪衫少年并肩前行，一同行了拜師禮。
“弟子青蕖。”“弟子齊晝。”
“——拜見師尊。”
應月笑眯眯地讓她們起身，示意姜昤回神：“阿栾。”
“這是姜昤，你們大師姐。”
氣氛嚴肅莊重，姜昤心思劈了個岔。
哎呀，不小心變成大師姐了。
……
拜入尋雲門後，姜昤不再孑然一身，而是混入弟子中四處歷練，也随應月認識了殊家人。
殊寄明存了過往記憶，沉穩許多，見到姜昤，她開心地将人抱住，語氣真摯：“謝謝你，阿栾姐姐。”
……
即使沒有她的參與，遲栖仍在同輩中成了佼佼者。
姜昤行走人間萬年用的都是化名，拜師後才用回真名，宗門大比上一戰成名，又憑完美的歷練成績聲名遠揚。
踏入新生的秘境，姜昤無奈将修為又往下壓了壓。
她畢竟修練了數萬年，為了避免欺負人，也因為不願那樣張揚，她始終壓着修為，像個普通的天才劍修一樣。
然而結果與上輩子的她一樣，只是還要更輕松。
順手幫同門解決幾只難纏的靈獸，姜昤繼續她的閑逛大業
倏地，右肩被人拍了拍:“道友！”
紫裙少女笑容明豔：“我觀與道友有緣，可否認識一下？”
*
數年後中秋，姜昤收到封邀請函。署名是寧焉，邀應月攜弟子赴寧城賞菊。
或許冥冥中自有指引，燭照不曾殒落，寧氏卻仍遷往了江城，護佑一方水土。
姜昤笑了聲，無奈地揉揉眉心。
說是寧焉邀她，可分明是遙清的字跡。
沒了封印的束縛，寧焉憑一身精湛劍術，與應月等人雲游四海，活得潇灑自在。
方到江城門口，姜昤便看見一個青衣少年。
長發以天青發帶束成馬尾，少年茶眸輕垂，生得清隽好看，秋陽為他打上一片金紅的高光，奪目得很。
種入靈魂中的雙生咒微微發燙，心口灼痛，寧遙清擡眼，與姜昤的目光遙遙相撞。
他略一失神，便已不受控地奔向紅裙少女，難掩喜色：“師姐！”
姜昤彎彎眸子，安撫性地揉揉他發頂，佯惱：“怎的還要我來尋你？”
“抱歉，”寧遙清赧然地微顫羽睫，卻不願移開目光，“此前遙清太弱小，怕師姐厭棄。”
姜昤忍俊不禁，逗他：“那怎麽又寫了信？”
寧遙清不好意思似地眨了下眼：“時日長了，恐師姐忘了告訴我答案。”
“日日聽寧小少爺如何豐神俊朗、天資卓絕，安心，忘不了。”
耳根紅得發燙，寧遙清低聲警告：“……不許說了。”
“那師姐的答案……”
話音未落，少女伸手将他擁住。
暖意自指尖傳遍四肢百骸，少年擡手回抱，心尖酥麻。
“呆子，這還看不出來嗎？”
“我喜歡你。”
長風卷起殘葉，秋雨初霁。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而屬于少年人的故事，才剛剛開篇。
2023.12.9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