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喝了一口飲料,然後問道:“克裏斯和卡爾……他們怎麽樣了?”
“卡爾在古靈閣工作,他現在賺的錢很多,而且有一大半的時間都不在英國。”
“從上學的時候開始,他就是我們當中最聰明的。”我笑了笑,說。
艾達點點頭表示同意。
“那麽克裏斯呢?”我問道,“畢業的時候他一個人去了北方,除了偶爾會給我寄一張明信片,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克裏斯曾經問過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艾達垂下了眼睛,一道回憶的陰霾掠過了她的臉龐,“可是我拒絕了。”
“他一直都很喜歡你,你是知道的。”
艾達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淡淡地苦笑了一下,說:“自從我拒絕他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和我聯系過。不過,我從其他同學那裏聽說他現在跟着一個采礦隊在北歐探險,為斯圖亞特家族的礦産公司工作。”
聽着過去這些同窗好友的人生經歷,我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人生從來都是如此艱難,可是我竟然一點都沒有體會到,不知道這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
“可笑嗎?你生來就有的那些特權,我哪怕努力幾十年都夠不着一個起點,”艾達說,“我們三個從來都沒有你幸運。就算沒有你和裏德爾的那些事情,我們還是會漸漸走遠的,不是嗎?”
我沒有說話。艾達如今仿佛變了一個人,她語氣中的酸澀讓我難過。
很多情緒在我心裏翻湧。我想告訴她我并不幸運,我想告訴她我現在擁有的 – 或者看似擁有的 – 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也并不值得羨慕。但是我并不是個善于表達的人。我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一點也不想提起關于湯姆的事。
為了掩飾我的情緒,我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蘋果酒。
我把玻璃杯放在桌子上,看了看她手邊的速記羽毛筆。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連忙把羽毛筆塞進她的手袋,說:“我總是随身帶着這些……已經變成一種職業病了。”
“我知道。”
“我最近在負責為邁克爾森先生的欄目尋找願意接受采訪的人物。”她說,雙手在桌子上緊握着,“這一期的訪談找不到合适的人,有人建議我——我想,你挺合适的。你願意幫我嗎?”
我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我?”我問道,“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當然沒有開玩笑,”艾達說,“你是托尼·蘭道爾的妹妹。他是魔法部最有前途的年輕人之一,也是倫敦社交界最受關注的單身男子,有傳言聲稱你和他的關系不僅僅是兄妹那麽簡單,你願意就你們兩的關系談一談嗎?”
我相信我的臉色一定變青了。
“我是否願意把我自己的故事對你全盤托出,讓你寫到報紙上去賣錢?”我說。
“莉齊,”艾達搖搖頭說,“對于我來說,你們這些人就是唯一可以賴以生存的資源。”
“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嗎?”我生氣地說。她語氣中的某種東西讓我胃裏一陣惡心。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想我也許別無選擇了,”艾達的語氣變得生硬起來,“你還記得你以前的男朋友做過的事情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用再裝了,莉齊。”艾達說,“你知道密室的那起惡意攻擊和裏德爾有關,瑪格麗特入獄的事情與他也脫不了幹系。”
我臉色煞白地看着她,好像有人剛剛扇了我一巴掌一樣。
“我和你住在一個宿舍,”她直視着我的眼睛,“有些事情,只是你以為我不知道而已罷了。你可以想象一下,不管我有沒有證據,只要我把這些猜測整理成一篇報告發出來,裏德爾就會成為被整個魔法界懷疑和唾棄的對象。”
“我想,”我慢慢地說,“現在并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他早就消失了。”
“這才更能夠增強民衆對他的懷疑呀,我的文章會更加具有可信度,也更有賣點: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成績最優異的學生會主席畢業後失蹤,多項證據指向他與梅特爾·沃倫遇難有關——”
“夠了!”我打斷了她,因為不斷上漲的怒氣,我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我看着她,慢慢地說:“艾達,七年級之前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不到有一天,你會這樣落井下石。”
“我落井下石?”艾達笑了一聲,說,“我只是做了我必須做的而已。”
“必須?”我質問道,“你必須做什麽?拒絕了唯一一個真心愛着你的男人,希望通過這些偷雞摸狗的行為在報社獲得名望,然後得到托尼的注意力嗎?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麽可悲?”
“你說話不要太過分。”艾達的臉色冷得像一塊大理石。她的眼神看起來可怕極了,因為我的話直接刺中了她內心最脆弱的地方。
“那你自己也別太過分。”我冷冷地說。
“你知道我最讨厭你哪點嗎?我最讨厭的就是你臉上那種優越感,而且對你的優越渾然不知的愚蠢,”艾達的語速越來越急促,“你只是長得漂亮而已,你從小到大有半點腦子嗎—”
“啪”地一聲,我把手裏的酒潑在了她的臉上。
嘩啦一聲,她拉開椅子站了起來,拿起酒杯就朝我甩了過來。我低頭一閃,杯子雜碎在背後的牆壁上,引起了酒吧裏的一陣驚呼,所有的人都朝我們這邊看了過來。
“你這個賤人,莉齊!”艾達跳了起來,拔出了魔杖。
艾達的軟腿咒擊中了我,我摔下去的時候,給她甩了一個蝙蝠精咒,可是咒語打偏了,擊中了天花板,更多的人尖叫起來。正在情況快要失去控制的時候,有人把我們兩拖開了, 一個穿着黑色袍子的陌生人強行把我拖出酒吧。街角停着一輛黑色汽車,陌生人拉開車門,就把我塞進了後座。
一股雪茄和古龍香水的氣味傳來,穿着一身灰色羊絨大衣的弗朗西斯·斯圖亞特坐在我旁邊。汽車的前面坐着司機和剛剛那個拖我出來的陌生人。
我吃驚地張大了嘴,轉身就想開門跳出去。可是“啪”的一聲,他一揮魔杖,鎖住了車門。
他微微側過臉,在半明半暗中對我說:“托尼要是看到剛剛的那一幕,可能會不太高興。”
“我要出去!”我着急地說,一邊搜尋着艾達的身影。
弗朗西斯沒有理睬我,命令司機道:“開車。”
“讓我下車!”我大聲說,對着車門踹了一腳。
他又揮了揮魔杖,一道深灰色的隔音板降了下來,把汽車後座和前面隔開來了,他嚴厲地看着我,問:“怎麽回事?我正好下班經過這裏,聽說這裏起了沖突,沒想到竟然會是你。”
“艾達——一個《預言家日報》的記者拿我的私事來威脅我,讓我接受她的專欄采訪。讓我出去!”我越說越生氣,臉頰都變紅了,一邊繼續捶打着車門。
弗朗西斯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讓我沒法再動彈。
“不就是一個小記者嗎?你犯得着慌張成這樣?”他灰藍色的眼睛看着我,神情嚴肅,“我們這個圈子裏的人,被人威脅、跟蹤和恐吓是家常便飯。你要趁早習慣這一點。”
我茫然地看着他。
“他們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以後不許再做在公開場合拔魔杖這麽幼稚可笑的事情了。如果你今天真的擊暈了那個記者,恐怕聖芒戈明天就不得不開除你了,就算有蘭道爾家的人在護着你也沒用。”
“萬一她不是在虛張聲勢呢?”我問。
“那些人都是機會主義者,只是想利用某些信息敲詐而已。”他平淡地說,“讓他們去上蹿下跳好了,如果得不到你的回應,他們去揭發你也得不到什麽好處。”
“不行!”一想到艾達也許會寫出一篇和湯姆有關的文章出來,我就急得開始語無倫次起來,“我不能冒險,你不懂,我——”
“好了好了,別哭了,”他把我攏在了懷裏,輕輕拍打着我的背,用一種令人安心的平穩語氣說道,“有我在,沒事的。告訴我那個記者叫什麽名字。”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掉下了眼淚。我擡起頭來傻愣愣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告訴我,那個威脅你的記者叫什麽名字。”他耐心地對我又說了一遍。
“我不……我覺得不應該麻煩你,斯圖亞特先生……”我說。
“這種事情我處理多了,小事一樁而已。”
“艾達·伍德森。”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我小聲告訴了他,接着我又補充了一句,“請你不要傷害她。”
他笑了笑:“我做事分得清輕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