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鸾鳳第 26 章 心有靈犀

容若臉上的笑意若隐若現,他只這樣定定地看着若馨遠去的方向,臉上漸顯釋然。顧貞觀見容若這樣杵着,心急道:“她定沒走遠,容若兄還不快去追!”

“待到該見時自會見的,又何必急于一時呢。”容若的話令顧貞觀有幾分茫然,只是連他都不急,自己又何須一頭熱呢,顧貞觀笑了笑說,“既然如此,胡不去渌水亭小坐一陣,松齡兄和維崧兄想必已經久候多時了。”

容若臉上的笑容松快,聞得摯友相聚,更是欣然道:“許久未同兩位仁兄相聚,今日必當痛飲千杯。”

此後的日子裏,容若再為找尋過若馨。只有玄烨仍然心存愧疚,派出去一撥又一撥的人馬,都無得結果。

深秋即将步入尾聲,萬物已添上了一色新裝,銀裝白裘,一派接天連葉的白将整個紫禁城包裹。好在積雪并不厚,踩在雪裏只覺得軟軟的,靴子在雪上發出的“嘎吱嘎吱”聲分外悅耳。和碩公主扶着孝莊走在雪裏,時不時地有宮女舉着竹竿兒在前頭探一探積雪的厚度。

孝莊滿是慈愛,取笑道:“你定是又遇上什麽為難的事兒了吧,大雪天裏巴巴地跑到我這兒來。”

和碩公主嘟了嘟嘴說:“額娘又寒碜兒臣了,兒臣來探望額娘,何以見得就非得遇着煩心事兒才行。額娘若不待見兒臣,那兒臣就此跪安還不成嘛。”

“你這孩子就是嘴上不饒人,額娘不過平白唠叨幾句,竟成了我不待見你了。好在穆敏那丫頭和你一般聒噪,不然就你這樣天天去擾她,估計她早怕了你了。”

和碩公主收了收笑容,輕嘆一聲說道:“說起來,兒臣已有好些日子沒去麗景軒了。這些日子穆敏總唉聲嘆氣的,兒臣都不忍心再去煩她。”

孝莊疑惑,帶着幾許玩笑道:“穆敏這丫頭平日裏大大咧咧的,她也會有煩心的時候,玄烨這些日子可沒少翻她的牌子啊。”

“穆敏哪裏會為這等事煩心,說起來都是兒臣不好。”和碩公主嘆了嘆氣,已是一臉的愧意。

“哦,這裏面有你什麽事兒了,你倒是說來聽聽。”孝莊饒有興致道。

和碩公主倚在孝莊耳邊,将當日書房內發生的事一一對她說了,還有意誇大了幾分。孝莊臉上的笑容漸漸隐去,她婆娑着指上的護甲道:“你們簡直就是在胡鬧,玄烨身為君主竟做出這等糊塗事來。還有你,身為長輩不知道勸說他,還幫襯着一起胡鬧。”

“皇額娘息怒,兒臣已經知錯了。”和碩公主探了探孝莊的臉色,問道,“依額娘看,這事該如何收場才好?”

孝莊不置可否,和碩公主感覺到孝莊的步伐快了幾分,心下了然,也随之加快了速度。腳印在雪地裏深深淺淺,一直通向乾清宮的正門。

乾清宮裏只有玄烨一人在批改折子,見孝莊這樣匆匆而來,玄烨不禁詫異。他起身将正位讓與孝莊,拱手說道:“皇阿奶匆匆而來,不知所為何事。”

孝莊不急不緩道:“何事,你倒是說說最近做了何事。”

玄烨茫然道:“皇阿奶是說準噶爾叫嚣邊境一事嗎,這事孫兒的确處理不當,可他們實在欺人太盛,孫兒咽不下這口氣。關乎大清顏面,孫兒不得不派兵讨伐。”

“玄烨既知關乎大清的顏面,又何必做出傷害旁人的事來。我知道你本無惡意,可這玩笑未免過大了些,你這樣做,讓容若何以收拾局面。”

玄烨愈發茫然,腦中回想着關于容若的事,随即恍然大悟,愧道:“老祖宗所言極是,此事孫兒的确做得太過了,只是孫兒萬萬沒想到那章姑娘竟這般倔強,朕派去了這麽多人在京城各處尋找,可她竟到現在都未現身過。”

和碩公主忍不住插嘴道:“皇上光是派人找尋有什麽用,若馨姑娘如果有心躲着,就憑皇上再怎麽找都沒有用。皇上若不想令若馨誤會納蘭公子,那就該證明給她看啊。”

“那依皇姑姑的意思是?”玄烨疑問。

“如果皇上下一道賜婚的聖旨,我敢保證,不出三天若馨姑娘必定會自己現身了。”和碩公主沾沾自喜道。

玄烨半怒半詫,說道:“敢情是皇姑姑同若馨姑娘合夥要朕下一道賜婚的旨意那,害朕這些天派了這麽多人出去。”玄烨看向孝莊,孝莊換上一臉無辜樣,推了推和碩公主道:“死丫頭,你連皇額娘都敢算計了,當真該罰。”

和碩公主求饒道:“皇額娘莫怪,兒臣要不這麽做,哪裏敢說動皇上哪。”

孝莊忽地肅了肅面色,說道:“指婚的旨意的确要下,可那位若馨姑娘絕對不可以做容若的正室。”

“這是為何?”玄烨同和碩公主齊聲問。

孝莊側眼看了看和碩,示意她先行回避。和碩蹲了蹲身子,極不情願地出去了。

待顧問行合上殿門後,孝莊方說道:“明珠曾向我提及只可納她為妾,雖說委屈了那姑娘,可好歹明珠是朝廷的老臣,我們雖不忌憚他,可也犯不了忤了他的意思。”孝莊停了停又道,“容若那孩子我本就心疼,之前因為宇悠一事我更是愧疚,所以雖說将那姑娘指為妾,可只要容若不同意,明珠也沒法子強行令容若再娶妻的。”

玄烨撫掌道:“老祖宗果然深謀遠略,章姑娘不計較名分,容若無續弦之意,又不會得罪了明珠。如此一來,可謂是三全齊美啊。”

玄烨的旨意雖下達,可其間卻出了變故。當和碩去那為若馨安排的住處找她時,若馨已然離開。若馨的突然離開令和碩百思不得其解,可事出唐突,她不敢告訴玄烨,只得派親信悄悄地告知了容若。

容若亦想不到若馨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辭而別,旨意下達,迎娶之日便迫在眼前。從容若馨居到莫題館,從莫題館到後海子,再從後海子到簫鋪,容若來來回回找尋了不下數次,可終究沒有若馨的蹤跡。

“最近禮佛寺內不少僧人染了時疫,論我說,還是遠離為妙,免得感染了。”路旁的行人啧啧不休,容若忽然想起在某個雨日,曾與若馨再此不期而遇。

容若不自覺地跨進了禮佛寺,寺內香火不斷,到處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其間還夾雜着絲絲苦味,像是草藥的味道。容若拉來一位小僧,問道:“我記得從前有一位姑娘來你們這兒贈藥,這些日子你可曾見過她?”

小僧擺了擺手說道:“這裏進進出出的香客倒是不少,可沒加過有什麽姑娘來贈藥的。我說公子還是請回吧,唯恐香客染上時疫,進來寺廟不接受香客。”

容若環顧四周,寺廟內異常的清冷,一眼波及之處都空空無人。失望一嘆,容若不得不轉身離開。尚未跨出寺廟,身後便傳來一位僧人的聲音:“都說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公子若相信有緣,為何如此輕易放棄呢。”

“在下并非放棄,不過是想去別處尋罷了。”容若回轉身,雙手合十向那僧人揖了揖。

僧人還禮道:“既然來了,施主何不多等一時半刻,或許您要找到人當真再次也未可知。”僧人一伸手,示意容若随他而去。

容若眼眸一亮,随僧人進了後堂。後堂內僧侶皆半躺在地上,不遠處有一人正細心地為他們診治。容若定睛,那不正是若馨嗎?

容若正要上前,若馨已然發現他了,她忙推手制止:“你別過來,時疫會傳染的。”

“我不怕!”容若不理會,繼續往前挪動步子。

“可我怕!你別過來!”容若聞聲止了步子,只靜靜地看着若馨忙碌的身影。

若馨為最後一位僧侶的臉上敷上草藥,用湯藥細細淨了手,才敢走到容若身前。她笑說:“時疫雖不致死,可若是碰上他們潰爛之處也會被感染上的。”

容若一把将若馨攬入自己懷裏,說道:“就算你要行善也該事先知會我一聲。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找了你十年,難道你還要我再找你十年才甘心嗎?”

“我是怕納蘭大人反對,所以才沒敢告訴任何人,悄悄過來的,不想竟令你着急了。”若馨低了低頭,漲紅了臉道,“聽和碩公主說,皇上已經下旨賜婚了。”

容若點頭:“雖說賜婚了,可終究覺得委屈你了。”

“是妾是妻又有何妨,我不在乎就行了。”若馨頑皮地笑笑,“好歹這裏是佛門淨地,難不成你打算就這樣不放手了。”

容若意識到自己的失儀,忙放開手。若馨笑說道:“那日莫題館外你怎麽不來尋我,你不是說尋了我十年嗎,既然如此,還差着一次嗎?”

容若溫言而笑:“你同和碩公主瞞得我好苦,要不是我早猜到了你們的用意,哪裏舍得放棄那一次。”

“要不是我知道你早已猜到了我們的用意,哪裏敢躲你那麽久。”若馨仰頭靜看那一片湛藍的天,說道,“容若,十年茫茫,我們終于等到這一日了。”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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