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入目是一片湛藍,如同倒映着晴空的巨大湖泊。
緋色裙擺随着姜昤的走動微揚,帶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倏地場景一換,她看到平靜的湖面憑空生起一團火焰,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在湖面蔓延開來。頃刻之間,湖面成了無邊火海。
火舌舔舐着姜昤的鞋襪、裙擺,熱度不斷攀升,皮膚滾燙灼熱,仿佛要被燒至潰爛。
她卻渾然不知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火焰吞噬。
好燙……她想。
可死前種種在她眼前掠過,鑽心的疼痛幾乎将她淹沒,根本無暇注意越來越旺的烈火。
……她死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的火。很燙,很猛烈,讓人無法反抗,被吞噬掉所有希望。
『不要再掙紮了。』
有人在她耳邊這樣說。
她試圖尋找聲源,四下看去,卻除了火什麽都沒有。
“為什麽?”她聽到自己問。
『這是你既定的命運。』
『你永遠都改變不了。』
姜昤下意識要反駁,卻聽到另一道年輕的男聲:“絕無可能!”
“我便是拼上這條性命,也要阻止你,讓世界回歸正軌。”
『你已至化神,待不久後天劫,要麽消彌于天地,要麽飛升上界。』
『此間于你從此并無幹系,何故如此?』
“你永遠都不會懂的。”男人冷嗤一聲,“這裏是我的家,是我誓死要守護的地方。”
交談聲漸漸消失,姜昤呆呆地站在火海裏,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男人的話。
——嘩啦啦。
她驟然清醒過來,手心靈力湧出,将她護住,直到火潮也退去,才撤了靈力,低下頭。
毫發無損。
而周圍同之前一般無二,風很平和。
她垂着眼,意識到剛剛又是她的心魔作祟。
本以為方才已将它擊退,沒想到竟蟄伏在她的意識裏。
是心魔變強了?還是魇妖對她或多或少産生了影響?
還有,既是心魔,那個男人又是誰呢?
她沒看清他的臉,但敢肯定絕對從未聽過這樣的聲音。
而心魔絕不可能憑空捏造。
“主人!你沒事吧?”
正思索着,熟悉的聲音響起,腳步聲由遠及近。
姜昤回神,對上重明的臉。她正要說沒事,一個雪衣少女也匆匆跑近,薅了把重明的頭發,借力上前一步。
少女雙眼澄碧,發若新雪,長相清麗。
不顧重明的驚,她彎眸笑起來,撲進姜昤懷中:“主人!”
姜昤的臉往後仰了仰,垂下眼,從眼角滑下的淚珠滾燙:“長鳶……我好想你……”
“我也是。”
重明郁悶地順着頭發,無奈地露出一個笑。
失而複得,久別重逢。
這樣的欣喜,可抵世間一切怨念。
*
這舊敘了許久才結束,一人二劍靈在湖泊中坐下。
果然,重明和長鳶都問起了剛才那場大火。
“心魔罷了,沒什麽。”姜昤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長鳶,你怎會在木葉體內?你的劍身呢?”
長鳶對她的說辭半信半疑,但還是認真回答:“那日送你離開後,出現了一個黑袍男人。”
“他想帶我去魔域,但我偷偷藏進了木葉的心髒裏。”
長鳶止住了話了,但姜昤已經明白了。
劍身,在魔域。
這樣,一切便合理了……不,還有魇妖。她眉梢越蹙越緊,直到被捏了捏臉頰。
重明嫌棄地撇撇嘴:“別這麽凝重嘛。”
長鳶難得地贊同她的意見:“是啊,劍身沒了,再換一個就好了。”
“不只因為這個。”姜昤搖搖頭,“那個黑袍人很古怪,我想,我要去魔域一趟,必須查清楚。”
這回皺眉的人成了長鳶:“不成。你如今的修為對上他,就是去送死。”
“那我就讓自己死不了。”姜昤下了決心,“回山後我會靜心閉關,等我出來就前往魔域。”
“放心,我不會有事。”
兩只劍靈異口同聲: “可是……”
“不必攔我。”
待悠悠轉醒,秘境內已是白晝。
寧遙清正坐在邊上,見姜昤已醒,乖順笑道:“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