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人能挑戰他的底線。
這是懂得沉默的人的聰明,也是不懂得沉默的人的愚蠢。
在這裏,好多明眼人以為他們擁護許弋,是因為許弋未來必定有所成就。
更多能看清事态的人明白——
那是因為許弋加上一個程東,無疑是正義學堂兩把尖銳的刀鋒!
一個許弋也許不算什麽?
但是有了程東堂皇的保護,和程東與許弋具備同樣煊赫的家世。
許弋在正義學堂,顯然是衆人看得到的希望……
而那個只憑借着一點點的苗頭,就欲望猖狂的“阿水”,大多數人是沒有放在眼裏的,只有少部分不了解實情的人趨炎附勢,以為那就是正義學堂的風向标。
水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逡巡着整個食堂。
但是都沒有發現傅小六的身影。
眸光往前方落了一下,看着眼前一個文質彬彬、沉默寡言的男人,聲音和顏悅色的道:“小六呢?”
“他……”
男人還沒有回話,周圍的人直接搶着回答:“在訓練場呢!”
“訓練場?”
“他下午收拾完宿舍,就直接在食堂幫忙,到了飯點,就去訓練場跑圈了!”
水水聽着他們異口同聲的回答,沒有回應。
她低着頭顧着吃飯。
眼神淡淡的非常不像話。
周圍的幾個人就直接坐在一邊,用手撐着下巴,目光認真的看向她。
這種被大家盯着吃飯的排面,水水是第一次有,雖然背脊有些發涼得癢,但是在适應後也倒是沒有多大的在意。
畢竟“正義學堂的顏值擔當”,也就只有她配得起了!
水水吃了飯,直接去往了訓練場。
看着遠處邊跑邊用手擦拭着額頭汗漬的傅小六,眼神裏頗具祥和。
傅小六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肌肉線條在朝晖落霞中很具分明,額頭、脖頸上均挂着汗滴子,他的身上套着一條繩子,拉動身後幾個非常具備重量的車輪胎。
身邊的人看了一眼遠處,這時對水水道了句:“指導員今天算是把所有脾氣都出在了小六身上,本來不只是要求跑十圈……”
“因為指導員找不到你,心裏頭就有點怄火,說要給你加倍!”
“小六這個人也夠仗義的,說他幫你代跑。”
“現在應該是有跑了十五圈了……”
“還有三十五圈。”
……
傅小六本來就被要求負重九十斤跑十圈。
再加上水水的五十斤十圈。
這指導員也算是有點人性,直接折中安排了個“負重九十斤跑五十圈”,讓他好好明白一下在正義學堂裏什麽是嚴令,什麽人是有資格逞強的。
水水看着遠處的傅小六,眼神裏有些同情起來。
畢竟這個男人楞是楞,偏偏還都是為了她出頭的……
這個男人當真是傻的可愛?
傅小六雖然不算是骨瘦如柴的類型,但是在整個正義學堂裏一定是體質薄弱的,能排的上名次。
但是他現在強抵着牙關,一直在撐着,當真是勵志的畫面。
訓練場上有一行人經過,他們眼神冷淡的看了一眼遠處的傅小六,領頭的男人嘴角冷嗤一笑,他的手兜在口袋裏,背轉過身,很是冷漠。
水水沒有太注意別人的表情。
眼神關切的看向傅小六,只見傅小六面色漸漸蒼白,顯然是有些體力不支……
傅小六頂着秋日的陽光,分明是入秋的季節,但是島上卻是如同華國的夏日一般,讓人有些耐不住沉悶。
他跑着跑着,視線漸漸的微成一條縫,雙唇白的有些顫的合不上。
喘息聲愈來愈大,但是他一直緊咬着牙關繼續在跑。
他知道自己的體力不好,也知道在這裏,他需要做到很好。
這很好的标準不是逾越曾經的自己。
而是要以一名正式的“學員”身份的标準。
他是特招進入正義學堂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旁聽生,在場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他心裏很是清楚,他随時都會被遣送回家裏。
作為一個從貧困縣城出來的人,能夾縫進入華國最強的營隊,并且有幸來到這裏。
傅小六知道自己有着很多的知足。
也被寄予了很多的期待。
雖然他表面上看似雲淡風輕的對一切不在意,且在很多行事上還會犯糊塗,但是他知道在吃苦、拼命上,他自認不會輸給任何人。
身上的力氣一點又一點的流走……
腿上發顫的勁頭,一點又一點的虛晃。
眼前漸漸地被黑色壓下來。
整個人的腦子感覺到一陣無力感的眩暈,當他整個身子要摔倒的時候,這時胳膊被人撐着扶了起來。
目光在閉合的翕然間,微朦的視線看着前方嚴肅的一張臉,生得很是俊秀,有點白,有點糯,要是他的頭發披散下來,還有點像天使。
“去休息吧!”
“阿水。”
水水示意着周圍的幾人将羸弱到不行的傅小六扶到一邊休息,這些人聽着水水的話,也正準備好好表現一番自己的善良,均亮出了他們頗具紋理的線條。
畢竟他們都覺得自己很是有力氣。
甚至覺得水水是瘦弱,沒有能力幫助傅小六。
所以寄希望在他們的身上。
他們的肱二頭肌一個賽一個的優質。
在烈日驕陽下,居然揮發出一股子濃郁的“葷味兒”。
體重不滿一百三十斤的傅小六在水水的目光注視下,居然因為七八個大漢争搶不下的情況,被那些愛表現的男人強行舉過頭頂,擡着去往了遠處。
水水心頭一顫,有些感慨傅小六的待遇。
也有點心疼一個病人,居然就淪落成為了別人賣弄力氣的工具。
傅小六在幾個好心人的照顧下,唇上被抹了點水,緩解了幹澀,他的臉上、脖子也拍了一些水珠,稍稍補了點他身體裏流失的水分。
幾個人看着傅小六蹙着的眉頭稍稍緩和,并且傳來了沉穩的呼吸聲,放下了心。
正義學堂的人大抵還是好人為主。
他們用手拍了拍傅小六的臉,沒能将他弄醒,于是也就任由他這麽睡着。
“阿水呢?”
“對……阿水呢?”
圍在一起的幾個人發現水水沒有跟上來,便開始瞎着急的尋“阿水”,這時耳邊一聲驚呼:“你們看……”
衆人順着說話人的聲音,看向滿地塵土的訓練場。
水水站在訓練場中央,彎腰撿起了剛剛從傅小六身上解下來的繩扣,面色從容的套在了自己的肩頭。
她瘦弱的指頭确認了扣子的松緊程度,目光溫和的放向前方。
偌大的訓練場,她瘦弱的身子在整個畫面裏顯得有些單薄,但是給人莫名入了油畫的美感。
水水撐了撐手指頭,脖子微微側向一邊——
眼神裏慵懶得給人一種全然輕蔑的狀态,唇角稍稍勾動,對着落日的餘晖,讓人覺得男人的骨骼居然也有着“美人”的質感……
“你們說……?”
“那可是九十斤,拖着……”
不太輕松的!
有人搖着頭,還沒有将話說出,感覺到身邊一陣驚嘆,瞬間回身看向遠處,水水淡定自若的邁開了腿,身後壘成一摞的車輪胎就給她帶動着滾起來。
衆人收了收沒有見過世面的目光。
這時靜靜的站在一邊,看着水水矯健的姿勢。
她的狀态沒有流露出一點的難色——
眉頭平直,眼神淡然。
嘴角竟然連收斂的咬住都沒有出現。
衆人隔着遙遠的距離,能感覺到安靜中傳來了水水具備節奏的呼吸,像是全然沒有一點疲憊的狀态。
她的輕松甚至是那種游刃有餘的不費體力。
在場的人不是沒有見過世面,只是他們見過的世面裏,就算是運動再是厲害的人,都應該有點稍促的呼吸,至少表情不該是像走路時一樣的平靜。
周圍的人彼此感受着水水在風中流動的畫面。
那自如的跑姿——
他們總覺得水水唇角漾着的笑容裏,有着一些律動的音樂漫出嘴角。
“他不會要把小六沒有跑完的,都……”
“那可是三十五圈?”
“應該不會吧,他吃不消的,小六也只跑了十五圈就累到不行了……”
“對的,別看現在跑得很是輕松,但是……應該第二圈就不會太行了,負重跑太吃體能了,我聽說阿水從前都沒有接受過高強度的體能訓練。”
說話幾人的目光裏充滿憂慮……
畢竟這可是負重九十斤跑三十五圈,還是一個沒有經歷過體能訓練的新手?
他們眼神裏有些害怕,都準備着等下上前去接水水。
有人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正睡得安穩的傅小六,剛剛還是平直正卧的姿勢,此時居然翻了個身,側卧了?
睡得倒是安詳……
他搖了搖頭,這時将目光放向遠處,“不過,阿水也算是可以的了,我沒有想到他居然能拖得動那九十斤的負重,還狀态輕松!”
“對的,阿水看着挺柔弱的,但是這做起事來,也是夠猛的!”
“畢竟是能來到正義學堂的人,你們說說能來到這裏的,有幾個是不太行的?我反正是不太信阿水真的就……”
“只不過是三十五圈啊,我覺得就算許弋……”
“三十五圈太多了,阿水能跑個十圈就行了!”
“阿水這節奏有點快啊。”
這時随着人群中有人開口,衆人這才将欣賞的目光放下,落在了水水每一步跨出去的距離,頻率和節奏都不像是長途越野的速度。
他這邁出去的步伐,像是普通人在短跑一般。
在場這些經過訓練的人都知道這個擺幅不太科學,至少在十四公裏的長途越野中不太實用,而且還是負重。
他們瞬間一陣長長呼吸,感慨着水水是吃了沒有訓練過得虧。
“阿水要是訓練過,就一定不會這麽……”
“這長途越野,完全沒有必要花這麽多的力氣在前期的頻率上的,要不然他後期很累的,根本沒有體能支撐到完成。”
“果然是……”
衆人眼睫失望的垂下,都覺得能預料到水水很快就體力不支的狀态。
盡管水水目前的狀态還是很好。
她紅光滿面的樣子,像是有年輕人源源不斷的精力。
在場的幾個人均将目光落在水水身上一動不動,等着他們可以上前援助的好時間,但是一圈、二圈、三圈……
他們都覺得自己有些困倦,甚至是覺得目睹了羅盤在轉着催眠針一般。
但就是沒有目睹到水水臉上一點的難色。
依舊是那個很是輕松、無畏的少年。
他們有人伸手拍了拍漫至嘴邊的困意,捂住了唇畔,此時覺得雙腿有些疲憊,便直接坐在了地上。
這時周圍散步來至的人,看了一眼遠處的水水,本來有些興致闌珊的移開目光,但是見着水水身後拖着的沉重的車輪胎後,均駐足留下。
一群人停下觀賞,緊接着又有一批人因為前面的熱鬧而停下。
在場的衆人都目睹着水水輕松自如的在訓練場上跑着。
她的手時而擡起來,輕輕點了點額角滲出來的汗水,目光依舊具備光芒的落在前方,沒有一點虛晃的狀态。
有人剛剛從訓練場上走開,這時又迂回到了原地。
人群中淺淺的男聲開口,是具備溫雅又冰涼的矛盾的聲線,“我就知道他不一般!”
“你說他?”
程東冷冷的看了一眼遠處的水水,這時覺得許弋的話有些可笑,他心裏的高傲,讓他從來都看不上任何人。
除了許弋之外。
甚至他于許弋這種對他人的欣賞,都有些不太滿意,“我看他也就這樣子……”
“你別動他!”
許弋的目光猩紅如火,看向程東的時候,明明是冷冽的眼神,但是眼光裏裝載着的居然是完備的警告,“程東!”
“許弋,你在教我做事?”
程東眸光不屑的轉開,唇角稍稍勾了起來,憤怒和不滿在偏頭的時候,落向了遠處,他一向做不到在許弋這般幹淨的面龐前動怒。
許弋沒有理會他的狀态,一個回身,便直接離開。
程東的視野裏收到許弋冷淡的身影,本來攥緊在拳頭裏的指頭驟然間松開,眉頭的愠色翕然間松懈。
他的聲音雖粗啞卻和緩,面向許弋是別樣的平靜,“我才不會把他放在眼裏,老子在你眼裏就那麽的愛管閑事?”
“那你就別管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