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命司時第 77 章

等兩人走出大樓,在一群醫護人員與警察的包圍下完成體檢、筆錄等等一系列事情時,時間已經到了第二天清晨。董碩打着哈欠帶着盧苓韻走進了一家唯一開了的粥粉早餐店,大手一揮,連着昨晚缺席了的夜宵一起,将早餐點出了午餐的量。

兩碗皮蛋瘦肉粥一上桌,董碩将其中一碗推到盧苓韻面前後,自個兒就頭也不擡地大吃了起來,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燙似的。可盧苓韻卻一直用勺子攪着粥,遲遲沒有別的動靜。前晚大樓裏的人影講的話好像抽走了她的魂魄,讓她變成了一具只會木木地跟着董碩,完成他人要求的人偶。

董碩早就注意到了盧苓韻的不正常,但他以為以盧苓韻的性格,應該過一陣就會自愈,像往常那樣講個吓唬人的故事,将之前的失态一筆勾銷,而他自己的插手只會适得其反。所以,他就這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什麽都沒發現地等待了一路。可這一次,他卻錯了,盧苓韻并沒有從失神中回來。

此事的盧苓韻看在董碩眼中,就像是那顫顫巍巍挂在樹上随時可能墜下的貓兒一樣,董碩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可卻又害怕自己的貿然靠近會讓那本就脆弱的枝頭折斷,使得幫助變成了傷害。他就只能靜靜地在樹下守着,守到貓兒摔下的那一瞬間,好将她穩穩地接住,給她一個踏實肩膀來依靠。

可盧苓韻并不是那貓兒,她所面對的,也并不是一棵人畜無害的大樹與地面三四米的距離,她面對的,是董碩無法理解,就算理解了也無濟于事的東西。

“他是沖我來的。”這是盧苓韻繼昨晚的事之後的第一句話。

董碩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她口中的“他”是誰。

“警察與法律都不是能約束得了他的東西。”第二句話很快就來了。

董碩知道,還有第三句。

果真,在放下手中的勺子後,盧苓韻終于擡頭直對上了董碩的目光:“我不該放他走的,但我……”咬住了下嘴唇,很少出現在盧苓韻臉上名為“恐慌”的情緒一閃即逝,情緒過後,盧苓韻又恢複了那讓人猜不透的樣子,“他說的話,你聽見了嗎?”問董碩。

“域外司時?”

“域外,”盧苓韻點了點頭,“司時。司業、司命的司,時間的時。”

“掌管時間的人?”董碩一點就通,“來自未來的神?還是說……神的仆人?”沒等盧苓韻回答,他就從她的表情中猜到了答案,于是又問,“那域外呢?域外是什麽意思?”又問。

“逃脫了神的掌控的仆人。又或者說,”盧苓韻的臉上閃過一抹苦笑,“我連仆人都算不上,只是個偷時間的賊罷了。”

董碩沒能接話。

“但這樣一來,注射器的事情就講得通了。”盧苓韻又說。

“你的意思是,他就是那個案件的幕後黑手?他知道你的事,他擁有超前的技術,難道他是……”

盧苓韻搖了搖頭,就像是知道董碩要說的是什麽一樣:“我也不清楚,不清楚,”下意識地摸向了挂在脖子上的吊墜,“不清楚。”重複着這三個字。

“但你知道,”董碩故意提高聲音打斷了她,就像是試圖喚醒陷入魔咒的人一樣,一把握住了她放在桌面的手,“我們不可能因為他的身份,就放棄這個案子。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想的,是對策,而不是……”

“我知道。”盧苓韻擡起了頭,“我知道。對策,方法……”重複着重複着,又低下了頭,将被董碩握住的手攥成了拳,“栗南的垃圾處理廠。”沒頭沒尾地吐出了這麽幾個字。

“垃圾處理廠?”董碩問。

“那小孩的媽媽得的是心髒病,如果逮住配型的路人強行移植的話,他們就會得到一具需要處理的屍體……”說到這兒,盧苓韻突然猶豫了,她從董碩的掌心中抽回了手,将拳頭松開又攥緊好幾次後,改口道,“他們把屍體扔進垃圾處理廠了,在那個時空裏。”

屍體。董碩被這兩個字弄得心跳漏了一拍,因為他知道這“屍體”所指的人,就是現在坐在眼前的盧苓韻,在一個已經消失了的時空裏的盧苓韻,又或者說,是那晚将盧苓韻割喉後原地沙化了,留下了一個本子的盧苓韻。

“但我不知道具體是具體在哪,你們可能需要進行大規模地毯式篩查。”盧苓韻又說,“應該是能查到些什麽的,因為我肯定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受害者。不過,線索不大可能指向幕後黑手本人,頂多只能将與他有關聯的團體挖出來,斷一根他可以再生的臂膀。”

“臂膀再生也需要時間,只要有入手點,我們就有勝算。”董碩摸了摸下巴,“那邦賈範和顧老的事情呢?你怎麽看?邦賈範是自然死亡,還是他殺?如果是他殺,那幕後之人昨晚那個嗎?”

“是自然死亡,”盧苓韻将雙手撐在了下巴上,“卻也是他殺。”

“難道……”

“進,”她慢慢地吐出了剩下的幾個字,“至極限。加快了的老死。”

“所以……”董碩努力地讓大腦在這超負荷的信息量下運轉着,“殺他的人有着和你相同的能力?那他和你……他是域……”

“動手的是司時,真正的司時,”盧苓韻回答,“與昨晚的不是同一人。至少,現在來看應該不是。”又小聲補充了句。

“司時,神的奴仆,掌控時間的人。”董碩揉起了眉心,“但如果是這樣,一個司時為什麽要去殺一個本來就要自殺了的老人?”

“因為我,”盧苓韻指着自己,“我去找邦賈範了。邦賈範很可能知道着某些我這個域外司時不應該知道的事情,所以,他必須在我見到他之前死,而不是之後慢慢自殺。”

董碩沒有立刻接話,而是将筷子放在了嘴唇上面夾着,陷入了沉思。盧苓韻也沒有吭聲,低頭看着沒有動過的粥,不知道在想這些什麽。

“真的是這樣嗎?”董碩突然擡頭問,他這算不上劇烈的動作将嘴唇上的筷子啪嗒一下擠了下來,卻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難道司時動手不會是昨晚那個人導致的嗎?而且,阻止你倆見面的更簡單且不留痕跡的方法,難道不是拖住你嗎?司時殺一個本來就要自殺的人,只會讓你起疑才對吧?”

“拖住我。”盧苓韻仔細想着這三個字,“他是嘗試着去拖住我了,”她想起了本子上記下的發生在另一個時空的事,“他讓大巴因為拉客而晚點,又讓我遇到了那個小孩。”

“在上一個時空?”

“在上一個時空。”

“但這一次我們開去栗南的路上卻是順利的,”董碩還是不同意,“我并不覺得換輛車,換個同車的人,就能多大幅度地改變因果鏈,所以你的推測并不成立。你要試着把你自己挪出焦點想想,或許就能看到些其他的可能性。”

“比如說?”

“比如說,老人自殺群體的案子。”董碩說,“警方之所以會關注到這個,是因為邦賈範的死亡、與出現在他家卻與死亡無關的致死藥。換句話說,如果邦賈範沒有在我們到達之前死亡,如果他是在那之後自殺的,他的死亡很可能不會有人注意與在意。”

喝幹了最後一點粥後,繼續說:“等屍體被發現,時間可能已經過去了幾周幾個月,他的家人有極大可能直接走個流程把他葬了後銷戶,事情根本不會到警方的手裏,那個瓶子也根本不會被發現。畢竟他住在那種地方,又因為自己早年的錯誤衆叛親離。”

“你說的不是沒有可能,可讓警察發現那個藥,又有什麽意義呢?”盧苓韻問。

“那就是之後要查的了,看因果鏈會把我們推向哪裏。總之,它的意義并不會比你的推測小上多少。”董碩答。

“那……”盧苓韻想了想,沒有繼續争論下去,“今天的爆炸又是怎麽回事?你怎麽看?”

“爆炸發生在四樓,”喝完粥,董碩又開始向新上來的雞蛋腸粉進軍,“而好巧不巧,我們送去檢驗的三支注射器也在那兒。注射器在爆炸中被毀了,渣也不剩。”

“檢驗報告呢?你不是正要去取的嗎?”

“也沒了,因為它還沒來得及備份。”放下筷子,看向盧苓韻,“你不覺得這些太巧了嗎?”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指了指盧苓韻那還沒開動的粥碗。

“是太巧了。”盧苓韻的目光順着董碩的手指停在了粥上,手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勺子,“巧到讓人沒法不覺得爆炸是人為造成的,而那個‘人’,就是昨晚的‘他’。”将勺子中的粥放進了嘴裏。突如其來的味覺刺激讓盧苓韻稍稍松開了眉頭,也稍稍淡化了她心裏那些沒法說出口的愁。

“是啊,”雖然嘴上仍舊聊着這讓人省不了心的話題,可看着盧苓韻終于開始吃飯了,董碩不由自主地翹起了嘴角,“但這場爆炸八成是要按研究事故處理了,除非能找到證據證明我們遇到的襲擊與爆炸相關,但聽說現場痕檢根本沒有在地下一層發現任何疑似子彈的東西,就好像我們聽到的槍響、他手中握着的東西與他做的那個動作,都是我們的幻覺。”

收起嘴角,嘆了口氣,“一切都巧合到讓人牙癢癢卻挑不出刺來,如果不是有你坐在我面前,我估計也只會把這些合邏輯、卻不合常識的東西當做胡思亂想了吧,就像其他人一樣。”

“但你本就應該和其他人一樣。”盧苓韻的勺子頓在了半空中。

“可我不想。”董碩半站起身伸出手,将盧苓韻的勺子摁回了粥裏,“我就想坐在你面前,看着你喝粥,因為你,而當個平凡卻又與衆不同的人。”

“……”雖然早知道這口香糖阿柴會這麽回答,可盧苓韻還是被這見縫插針的膩糖給?J了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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