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泥潭裏。”
給我開門的是一只頂着燈泡一樣巨大眼睛的家養小精靈波比。它不喜歡我,總是在背地裏叫我“新夫人的雜種”。它顫巍巍地打開門之後,我滿身雨水地走了進去,頭發上還沾着一片樹葉,雨水濕噠噠地落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
波比的身後傳來了兩聲驚呼。
“看在梅林的份上,伊麗莎白!”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驚恐地說道。瑪格麗特·蘭道爾,蘭道爾先生前妻的小女兒站在樓梯口,她身材矮胖,金色卷發用玳瑁發夾夾在腦後,穿着一件淺米色的塔夫綢襯衫和青色的袍子,胸口系着一只滑稽可笑的蝴蝶結。
她瞪大了淺藍色的眼睛,一手扶住前胸,張大了嘴看着我,活像一只半死不活的金魚。
說話聲和腳步聲從一扇虛掩着的門裏傳來,接着,我的母親——穿得像一個十足的暴發戶——和蘭道爾先生,還有托尼·蘭道爾,他前妻的大兒子一起走了出來。
看到我,他們都愣住了。
我把頭發甩到腦後,滿不在乎地揚起下巴。托尼·蘭道爾首先回過神來。
“下午好,莉齊。”他說,“波比,麻煩你把大門關上,雨都淋到門廳裏來了。”
“對不起,托尼少爺!”波比尖聲叫道,連忙關上了門。剛剛它一直氣憤而不滿地看着我,忘記了關門。
托尼穿着白襯衫和黑袍子,衣領和袖口熨燙地光滑平整,沒有一絲褶皺。他長得很不錯,個子比他那禿了頂、小矮人一般的老爹高出近一英尺,蜂蜜色的頭發略有淩亂,藍色的眼睛清澈有神,不像他妹妹的那雙活見鬼的死魚眼。
我常常想,托尼的出生要麽是麻瓜們所說的基因突變,要麽是他媽和別的男人鬼混的結果,要不然他臉上怎麽沒有長着蘭道爾家的死魚眼和大鼻孔。我覺得那個叫做達爾文的麻瓜一點兒也不靠譜,還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蘭道爾先生倒是得意非凡,認為托尼是他祖上非凡血統的證明。我三年級那年在蘭道爾家的晚宴上聽到這個理論時,暗地裏發誓,如果我在有生之年聽到比這更加好笑的笑話,我就把瑪格麗特胸口的那只愚蠢透頂的蝴蝶結吞下去。
當小精靈波比忙着用長長的手指指着地面烘幹地毯時,我擠出了一個笑容,龇着牙,沖着托尼大少爺笑了笑,陰陽怪氣地說:“下午好。”
“莉齊!”蘭道爾老頭兒驚恐地看着我,一邊扣着袍子上的銀色扣子,“你怎麽這幅樣子?難道你是一路在雨裏跑過來的?”
“是呀。”我說,“路上還順便打暈了幾個人。”
“爸爸!”瑪格麗特尖叫了一聲,跳了起來,像一條金魚看到一只貓鼻子貼在魚缸玻璃上,吓的面無血色。
我母親穿着一件藍色的袍子,領口沒有必要的點綴着一圈難看的珍珠。她那雙和我一樣明亮的黑眼睛冷冷地看着我,說:“莉齊,你知道我們今天要一起去對角巷購物嗎?”
“當然了。”我說,“不然我為什麽要來這該死的地方?”
“為什麽穿成這個樣子?”她的聲音裏隐藏着極度的怒火。瑪格麗特輕蔑地掃了她一眼。
“我們最好找一件袍子給莉齊換上,是不是?”蘭道爾先生粗聲粗氣地說,“瑪戈,你去找一件你的袍子來。”
“什麽?”瑪格麗特尖叫一聲,“我絕不把我的袍子給她!還有,不要叫我瑪戈,這聽起來像‘麻瓜’一樣!”
“我也不要穿你的任何東西,蠢蛋瑪戈!”我也朝她吼了回去。
“不要叫我瑪戈!”
“看在梅林份上,莉齊,瑪戈,都閉嘴!”蘭道爾先生生氣地說,“瑪德琳?去找一件你的袍子!”
于是,半個小時之後,我穿着一件深藍色的袍子和蘭道爾一家走在對角巷的石子路上。長長的袍子拖到地上,一不留神就會絆到我的腳。我怒氣沖天地一邊提着袍腳,一邊跟着蘭道爾一家去買魔藥配料,給瑪格麗特買新袍子,給托尼買天文望遠鏡和新掃帚,然後來到了麗痕書店買新書。
我以旋風一般的速度找好了自己要買的書。還差一本《标準咒語·五級》,這本書在書店門口最高一層的架子上。
這時候雨已經停了,剛剛露出臉的太陽灑下淡金色的光線,暖洋洋的,書店裏嘈雜一片,門口聚集着幾個低年級的女生,興奮地圍着一只剛買到的貓頭鷹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空氣裏彌漫着舊羊皮紙和一股灰塵的味道。
我踮着腳努力去夠那本《标準咒語·五級》,結果我不僅沒有夠着,而且還把手裏的《撥開迷霧看未來》砸在了地上。
“該死的。”我咒罵道,彎下腰撿起了占蔔課課本,等我直起腰的時候,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站在了我身邊,手裏拿着一本嶄新的《标準咒語·五級》,遞給了我。
“拿去吧。”一個好聽的,有磁性的聲音在我腦袋頂上說。
我一邊扯着過長的袍子,一邊努力捧住滿懷的書本,不讓它們再掉下去。我擡起頭,看到了湯姆·裏德爾的臉。
他看着我,眼睛在陽光下微微眯着,眼睫毛又密又長,黑色的眸子深沉不見底。他穿着一件簡單的黑袍子,拿着書的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右手食指上戴着一只難看的黑寶石戒指,寬大的黑袍子的衣袖滑落到肘部,露出洗得非常幹淨的白色襯衫袖子。
“謝謝。”我拿過他手裏的書,轉身走開準備去結賬,拿定主意假裝不認識他。
“順便說一句,你的占蔔課本砸在我腳上了。”我從他身邊擠過去時,他說。
“對不起。”我不耐煩地說。
“占蔔書很重。”他嚴肅地說,“砸在腳上很疼的。”
他的表情太嚴肅了,所以我一時間沒轉過彎來,愣在了原地。
“我說過對不起了。”我反應過來,也假裝嚴肅地對他說,“要不……你也拿這本書砸我一下?”
“我有一個提議,”他的臉上帶着捉摸不透的微笑,一絲陰險在他的眼底閃過,“我給你的家人各施一道絞腸咒,把他們全都扔到外面的水坑裏面,如何?”
見我愣在了原地,他放松地笑了笑,他的眼神明亮,面容英俊,讓我一時間覺得我剛剛察覺到的陰險只是我的錯覺。
“雖然孤兒院的那些男孩子并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覺得今年夏天你的攻擊有些過于……頻繁了,伊麗莎白·布拉德利。”他平靜地念出了我的全名,我反感地皺了皺鼻子,他頓了頓,我看到了他胸前亮閃閃的級長徽章。
“你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嗎?”他微笑着問。
我覺得自己被侮辱了,一時間,我氣得找不到話來反擊他。我可是曾經救過他的小命的!不過,既然他不記得昏厥的時候曾經見過我,我也不打算提醒他。
“我對你感興趣?”我憤怒地說,把頭發甩到腦後,“到底是什麽給了你這樣的自信?你這個肮髒、下賤的麻瓜的私生子?”
“這一點我們倒是很相似。”他說,黑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
“我父親不是麻瓜!”
“問題是,我不喜歡別人和我争搶我的獵物。還有,我從來不會警告別人第二次。明白了嗎?”他表情平靜而輕松,一邊伸手從書架上拿起了一本《中世紀變形術理論溯源》,“我的書都買好了。學校見。”
說完,他轉身走了。
“嘿!我也不是習慣被人威脅的人!”我沖着他的背影喊道,拿了一本厚重的《天體運行軌道建模》朝他砸過去,“而且,如果你給我家人施惡咒的話,我一定會對你感激不盡的!”
《天體運行軌道建模》是一本很厚的精裝書,尖利的書脊重重砸在了他的脊背上。他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一下,一把抓住了一個穿青色袍子的女孩才沒有摔到。隔着遠遠的距離,我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因為疼痛而扭曲了——難道我砸到了他的傷口?
書店經理罵罵咧咧地追着他跑了上去,揮舞着一根手杖:“不要在書店打架!梅林的胡子!”
那個穿青色袍子的小個子女孩——也就是我的白癡姐姐瑪戈——幾乎被裏德爾的重量拉倒在地。她氣沖沖地跳了起來,看到了剛剛站直了身子,沖她微微一笑的裏德爾,滿嘴的髒話立刻堵在了喉嚨裏,臉漲得通紅。我看到裏德爾彎下腰,英俊的側臉帶着迷人的微笑,對她說了句什麽,瑪戈的臉漲得更紅了,整個腦袋像一顆巨大的豬肝味比比多味豆。
“莉齊?”托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瞪着裏德爾去排隊付錢的背影,“你認識湯姆·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