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三第 2 章 章節

紙幣給酒吧裏的侍應生,他們幫我把倒在地上昏迷的黑發男孩架進了屋,讓他坐在最裏面的一個昏暗無人的卡座裏。

我認識這個男孩,但是沒和他說過話。我聽說過有關他的謠言——“湯姆·裏德爾,孤兒院裏那個漂亮而古怪的男孩子。”萊斯特街上的長舌婦們總是這樣議論道,“聽說他總是把其他孩子吓得半死。”

我小時候一直很怕他,偶爾在街上看到他一眼,我就立刻逃得遠遠的。直到後來在霍格沃茨看到他,我才明白了他之所以“古怪”和“把其他孩子吓得半死”的原因。他和我一樣,不是屬于麻瓜世界的人。本來,我一直以為他腦子有病。在孤兒院那種地方,得精神病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此刻,湯姆安靜地坐在卡座上,腦袋像布娃娃一樣無力地垂在一邊,臉色蒼白地像羊皮紙一樣,嘴唇毫無血色。我扶住他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手臂在劇烈地顫抖。

酒吧侍應生帶來了一瓶白蘭地。我倒了一杯,沒有猶豫,往他的嘴裏灌了下去。他猛烈地咳嗽起來,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潮紅。他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有些凝滞,靜靜地停留在我的臉上。

“伊麗莎白?”他的聲音暗啞而微弱,可是我還是聽明白了他說的是我的名字。

“莉齊。”我條件反射地糾正他,我不喜歡別人叫我的全名。我揚了揚眉頭,立刻痛得龇牙咧嘴。我用髒兮兮的袖子按住頭上的傷口,問:“你怎麽知道我叫什麽?”

他沒說話,像做夢一樣看着我,眼神裏有一種奇怪的感傷。就好像——我在心裏罵了一聲活見鬼——就好像他認識我一樣!

他這張臉長得可真是英俊迷人。

我承認,湯姆·裏德爾是霍格沃茨最英俊的男生。在學校裏他和我一個年級,可是從來沒有和我說過話,他這會兒像個流浪漢一樣,眼睛被打青了,下巴上的一道傷口正在流血。他的頭發浸濕了雨水,油膩而肮髒,黑色外套的一半都沾滿了黏糊糊的泥漿,毛衣的領子也被烤焦了,灰色的羊毛變成了黑色,一根根豎着,帶着難聞的焦糊味兒。

過去四年中,每次在學校走廊裏看到他高大的身影,他總是在和身邊每一個人彬彬有禮地說話,專注而認真,時而會露出迷人的微笑。他的微笑實在是太迷人了——烏黑的眼睛帶着動人的光澤,唇角微微上揚,帶着一絲濃郁的深沉。也難怪,只要有湯姆·裏德爾在場,那個傲慢自大,瘦弱蒼白的馬爾福家的男孩完全沒有了光彩。裏德爾和馬爾福最大的區別就在于,裏德爾懂得如何迎合和讨好別人,而馬爾福則從來不考慮向任何人低頭,哪怕是假惺惺的姿态。

即使不是斯萊特林學院的學生也都知道,在斯萊特林,學生分為兩大黨派,裏德爾一夥以及馬爾福一夥。馬爾福那夥人都是出身純血統的“老斯萊特林”家族成員,大多數都是一些自以為是、裝腔作勢的草包,他們最痛恨的就是沒有背景卻處處優秀的裏德爾。這兩派互相暗算,學校卻從來找不到罪魁禍首,就在上個學期,裏德爾的三個朋友和馬爾福都被送進過校醫院,鼻孔中冒出貓尾巴,頭發變成了洋蔥。

稍微有點腦子的普通學生都離他們那兩夥人遠遠的,免得惹禍上身。比如我就是其中一個。不論是在學校還是萊斯特街,只要看到湯姆·裏德爾,我保證立刻逃得比猴子都快。

想到這裏,我真是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裏德爾挨揍也是他活該,他在孤兒院肯定沒有少欺負別的孩子,管我什麽事?

我坐在那兒,手裏捧着白蘭地杯子,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嘟着嘴皺着眉,嘴裏嘀嘀咕咕,渾然不覺他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終于注意到他的時候,他正半睜着眼,烏黑的眼底閃着一種平靜的光,嘴角微微斜着,帶着一絲好笑的神情。

“別以為我想救你。”我沒好氣地說,“我只是——”

我的話說到一半,看到瑪格麗特·蘭道爾走了酒吧破舊的木門。她收起了傘,一邊興高采烈地和西爾維娅·布萊克說着話。

我整個人僵住了,表情好像是看到了狗屎一樣。

“該死的。”我咒罵了一句,一貓腰,鑽到了隔壁卡座去,把連帽衫的帽子壓到了腦袋上。

我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一邊把頭發扒拉下來,遮住了我的臉。從我髒兮兮,濕漉漉地頭發縫隙中,我看到了我那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瑪格麗特·蘭道爾粉紅色的圓潤臉蛋,蜷曲的金發滑稽地堆疊在腦門兩側。她矮小的身影沿着昏暗的過道走了過來。

西爾維娅·布萊克跟在她後面。她穿着一件黑色雙排紐扣羊絨呢大衣,黑色的直發像簾子一樣垂在她那張冷冰冰的臉龐兩側。

蘭道爾家最讨厭我的就是瑪格麗特。她和我同一年級,也在拉文克勞學院,是個沒有腦子,從來不知道閉嘴的母牛。西爾維娅是斯萊特林的,家裏很有錢,是“馬爾福黨”的成員。但是她總是一副冷淡而漠不關心的樣子,似乎對什麽都不在乎。

“湯姆!”我聽到西爾維娅倒吸冷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的聲音有種清晰、冷靜的金屬感,“你怎麽會在這裏?”

瑪格麗特粗重地呼吸着,手忙腳亂地說:“天哪,西爾,我們怎麽辦?我要不要去叫爸爸過來?還是——”

“別吵了,他好像昏過去了。”西爾維娅說。

昏過去了?我疑惑地想,他剛剛不是還醒着?

“瑪格麗特,你趕緊跑回家去,拿一件托尼的外衣過來給他。”西爾維娅利索地說。

“那你呢?”

“我在這裏等着。”

瑪格麗特似乎不太高興,但是她沒有多說什麽,很快地跑開了。

瑪格麗特一走,我就低着頭,悄無聲息地走出了酒吧。問題解決了,西爾維娅和瑪格麗特接過了這個爛攤子,可是我心裏總覺得不爽。畢竟是我剛剛在酒吧門口替他打了一架,眉毛上還挨了一拳!

我一口氣跑回了家,沖了個淋浴,換上了一件幹淨的衛衣。吃過晚飯後,天色漸漸黑了,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我猶豫了一下,又跑回了酒吧。

當然,我沒有走進去。我假裝從酒吧的玻璃窗前經過,往裏面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正好,湯姆和瑪格麗特往門口走來。我吓得閃到了門邊,背對着他們。

“謝謝你。”湯姆那有磁性的低沉嗓音真誠地說道,“如果不是你今天幫了我的忙,科爾夫人又要因為我在外面打架而責罵我了。”

西爾維娅上哪裏去了?我疑惑地想。

“沒關系。”瑪格麗特甜甜地說。

聽到他們兩之間的對話,我的火氣噌地冒了起來,咬緊了嘴唇,在心裏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笑。

注:西爾維娅·布萊克為本文原創人物,是沃爾布加·布萊克的表親,後嫁給她的弟弟西格納斯·布萊克,取代了原著中德魯埃拉·布萊克。

對角巷

很多年後,當我穿着得體大方的衣服,頭發梳理地整整齊齊走在愛丁堡的大街上時,依然會想起那些久遠、模糊、陰雨連綿的日子時的那些事兒。我們沖動、易怒,我們游蕩在倫敦黑暗的巷子,酒吧,互相暗算、打架,從未停歇。

可是奇怪的是,當我重新回想起那些情景的時候,曾經堆積在我心裏的憤怒和仇恨都已煙消雲散,出現在我腦海裏的只有雨夜裏泰晤士河畔迷蒙而美麗的燈光。

雨夜是有魔咒的時刻,可以沖刷世間所有的仇恨和罪惡。比如說,瑪格麗特的不知羞恥,湯姆的玩弄和嘲諷,西爾維娅的不屑和冷漠,所有這些在我身邊一點點收緊的網,那些把我一步步推向地獄的手,全都在我的腦海裏遠去了。

我只記得那迷蒙而模糊的燈光,在漫漫雨夜中顫抖,搖曳,好像生命最初的等待和希望。

我15歲的那個夏天,我一口氣跑過兩條街,來到了一條寬闊的馬路上,馬路兩側都是氣派的白色建築。我親愛的母親和她新丈夫就住在這裏。我從來都看不起我的母親。她只是個運氣格外好的應召女郎罷了,靠着一張漂亮的臉蛋,烏黑的眼睛和柔順靓麗的栗色頭發迷倒了我父親,還有擁有這座大房子、姓蘭道爾的有錢男人。作為一名機會主義者,我母親确實做的很棒。在蘭道爾向她求婚後,她在大哭一場之後就離開了我和我那可悲的父親。

他們都說我長得像我母親。

“都是天生的美人。”房東太太嘆着氣說,“可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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