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她幡然醒悟了第 38 章

第038章 第 38 章

“你說她會來嗎?”

陸埕立在樹下, 輕聲問孟年。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他好似并不需要孟年回答,只是在輕喃自問,孟年也識趣地沒開腔。

不知過了多久, 陸埕看到寧拓大步走來, 在河畔走動, 焦急又期待。

陸埕看着他,不知為何,總覺得他的表情很是眼熟。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記憶碎片在他腦海中亂竄, 似無數顆雪球砸在他心上。

不怎麽疼,卻有冷氣從心髒蔓延至四肢百骸,令他呼吸微窒,遍體生寒。

他想起來了。

蕭婧華每次等他時, 都是那樣的神情。

如此期盼。

右手撫上額頭, 陸埕閉上眼。

他在這裏站了許久,祈禱着蕭婧華千萬別來, 期待過重, 導致看到她的身影時,整個人狠狠一顫。

他看見她笑着和那少年說話。

看見她的身影墜落。

那一瞬間, 仿佛有一只大手揪住他的心髒,他瞳孔驟縮,腳步剛邁出去,又硬生生停駐原地。

他看見那少年勾住蕭婧華的腰,輕松将她扯回。

陸埕目力甚佳, 甚至能看清少年手背暴起的青筋,遒勁有力, 極具力量感。

他看見蕭婧華扯落了少年的衣領。

少年年輕俊俏,白淨臉上浮現的羞澀紅暈, 刺痛了陸埕的眼。

他再也受不住,邁步出去,孤注一擲道:

“郡主,我想和你談談。”

……

四方樓是座酒樓,其主人最愛人文騷客,往年春闱時,各地舉子趕赴京城,他總會舉辦詩會,免費為舉子提供酒水,因曾有幾名狀元在四方樓留下筆墨,又被稱為“狀元樓”。

秋闱将近,四方樓大堂內挂着滿滿當當的詩文,或豪氣灑脫,或清麗婉約,或憂國憂民,或壯志淩雲。

從三樓遠眺,能看見遠處山頂缭繞的山岚,霧氣之中,有塔尖若隐若現。

河水在陽光照耀下泛着金色微茫,畫舫挂滿了紅燈籠,随着微風輕輕搖晃。

那抹紅色在蕭婧華眼裏晃啊晃,她收回放在窗上的手,轉身坐到桌前,給自己斟了茶,微擡下颌。

“你想和我說什麽?”

思慮過後,蕭婧華覺得,她應該和陸埕正式告別,讓過往十三年徹底落下帷幕。

她特意選了這間屋子,四周空曠,無人能聽見他們的談話。

屋裏只有他們二人,箬蘭幾人被雲慕筱和謝瑛帶去了二樓。

陸埕靜坐對面,一時沒開口。

蕭婧華抿着茶,安靜等待。

半晌,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

玉佩與桌面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問清楚了,白姑娘身邊那個叫蘭芳的婢女,有過目不忘之能,之前她曾拾到過我的玉佩,或許是那時便将它記下了,所以才能以假亂真。”

頓了頓,陸埕道:“幾日前,白姑娘已随夫離京,往後,她再也不會出現在我們面前。”

蕭婧華盯着那枚玉佩。

上面的每一處紋樣,她都格外熟悉。

當初想不通的事如今有了解釋,她眼前有些恍惚。

不過幾個月而已,對她來說,卻遙遠到好似是上輩子的事。

她已經回憶不起當初的憤怒心酸與歇斯底裏。

愣神中,她看見陸埕又拿出一樣東西。

目光下意識移過去。

是一根玉簪。

成色上佳,雲紋精致流暢,看得出制作它的匠人下了很大的功夫。

“這是今年的生辰禮。”

陸埕啓唇,“那夜離京,只因寧城水患,與其他人無關。”

蕭婧華看着那根簪子,驀地出聲,“四月二十,是什麽日子?”

陸埕一怔。

看出他眉間迷茫,蕭婧華笑了。

“陸埕,以前的我的确在意白素婉的存在,可現在,她于我而言,不過是個有過幾面之緣的陌生人。”

“她是生是死,過得是好是壞,那是她的緣法,皆與我無關。”

“至于你。”蕭婧華注視着他,唇畔笑意消散,吐字清晰,“也是如此。”

陸埕瞳孔擴散,不可置信。

他急匆匆追問:“為什麽?我解釋了,我把她送走了,她再也不會阻礙,不會……為什麽?”

竟是着急到語無倫次。

蕭婧華輕聲道:“因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麽?”

他茫然問。

“想明白,你已經不愛我了。”蕭婧華平靜道。

若是愛她,怎會放任白素婉在她面前蹦跶?

若是愛她,怎會一次又一次棄她而去?

若是愛她,怎會忍心對她冷漠疏離,惡語相向?

若是愛她,怎會對她關上心門,拒她于千裏之外?

她曾經感受過陸埕的愛,才能如此清晰地确認,此時的他并不愛她。

而她,不願再在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身上浪費心神。

她貴為郡主,何必低下頭顱惹來千番笑話。

有那功夫,不如多愛愛自己。

陸埕着急,“我怎會……”

他說不出“愛”字,指尖撫上那根玉簪,推到蕭婧華面前,啞聲道:“這是我為你親手刻的。”

“那又如何?”蕭婧華反問。

“我們相識這麽多年,就算是只貓貓狗狗也會有感情,一根簪子而已,能代表什麽?”

“或許只是你習慣為我準備生辰禮,習慣記下我愛吃的菜,但那都是經年累月融入身體裏的下意識反應。”

“只是習慣,無關情愛。”

“日子久了,總會忘懷。”

“而現在,你不過也只是不習慣我不在你身邊罷了。”

陸埕震驚,搖頭否認,“我不是,你……”

“那你告訴我,為何對我這般冷漠。”蕭婧華将他打斷。

陸埕整個人僵住,所有的辯解紛紛堵喉嚨口。

蕭婧華在心裏倒數三下。

三。

二。

一。

他終究沒有開口。

她并不意外,譏諷地扯了下嘴角,“看,直到現在,你還在隐瞞。”

夫妻之間,最忌隐瞞,更別說,他們還不是夫妻。

“陸埕。”蕭婧華看着他,“你認清自己了嗎?”

認清自己,并不愛我了嗎?

而她蕭婧華,不需要一個不愛她,冷待她,隐瞞她的丈夫。

緩緩起身,低垂的眼睇着桌面上的白玉簪,蕭婧華道:“這根簪子,還是留給它真正的主人吧。”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若她介懷,便另外為她準備一根。”

她轉身往門外走。

陸埕猛然擡頭,張皇伸手。

“婧華……”

柔軟順滑的衣袖從他手中溜走。

他什麽也沒握住,徒留一手的風。

“……以前那根簪子呢?”

她滿頭珠翠,卻不見熟悉的物件。

蕭婧華步子一頓,平淡嗓音傳入他耳中。

“不屬于我的東西,留着做什麽?以往我送你那些,也扔了吧,來日若是嫂子見了,心裏難免不舒服。”

門徹底阖上。

她走了。

嫂子。

哪會有什麽嫂子。

陸埕将白玉簪握在手中,目光怔忪。

腦海裏一片混亂,好似想了很多,又好似什麽也沒想,就這麽空茫地呆坐着。

為何對我這般冷漠?

蕭婧華的聲音鑽入腦中。

陸埕忽然想起了幼年。

父親因公犧牲,幸福安康的家轟然倒塌,原本和睦的族人也露出獠牙。

他們要将母親趕出家門,獨占家産,母親不允,第一次強勢地擋在他們身前,與貪婪的族人撕破臉。

最終,他們拿走了大半家産,只給母親留下一處容身的小院。

母親散盡家仆,只有無處可去的殷姑和孟年留了下來。

為了養活他們,溫柔賢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母親和殷姑起早貪黑做糕點,學着如何做生意。

不是沒人勸過母親改嫁,可她為了他們,始終咬牙堅持着。

她已經這麽苦了,還是有人不放過她。

那段時日,鄰裏鄰外都是對她的唾罵。

辱罵她勾.引別人丈夫,污蔑她靠皮肉做生意,大門被人潑了穢物,做的糕點被人诋毀摻了毒。

那所謂的受害者找上門,母親轉身去拿銀子的一剎那,陸埕看到了她眼裏掉落的淚珠。

他發狠将人摁在地上打,卻讓母親又賠了一筆錢。

家裏本就不富裕,這下更是雪上加霜。

親眼目睹母親為了他的束脩哭了一整夜,陸埕隔日從私塾逃學,尋了個富貴人家,想賣身為奴。

管事用看貨物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滿意點頭。

陸埕欣喜,轉身的瞬間,看到母親站在不遠處,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她和管事道歉,将他扯回家,摁在父親靈位前,舉起藤條,發狠了打他,一邊打一邊哭。

“你要賣身為奴?你怎麽對得起你死去的爹,怎麽對得起我?”

“我拼命忍到現在,不就是為了你們能出人頭地,可你居然要去做奴隸,陸埕,你扪心自問,你對得起我嗎?”

“我的兒子,絕不能為奴,絕不!”

陸埕咬牙忍淚,一言不發。

母親将他打得皮開肉綻,哭着擁住他道歉。

陸埕埋進母親懷裏,暗暗發誓,總有一日,他會靠雙手讓娘過上好日子。

從那日起,母親變了,她抛棄曾經身為官家夫人的矜持,學着與人吵架,學着強硬,為他們兄弟遮風擋雨。

陸埕也聽從安排去了私塾,發了狠地讀書。

後來,遠在江南的舅家捎來銀錢,家裏的日子漸漸好了起來,陸埕連中三元,拜入當朝丞相門下,蟾宮折桂,金榜題名。

少年意氣風發,當街游馬,笑着注視自己喜歡的姑娘。

他以為自己能繼承父親遺志,為國為民,平步青雲。庇佑母親胞弟,娶她為妻。

可進入翰林院後,同僚神秘問他,“你是陸埕?琅華郡主的心上人?”

他滿臉欽羨,手往上指,一臉的不言而喻,嘿嘿笑道:“到時候,還得請陸兄莫忘了這點同僚情誼。”

直到他轉過身,陸埕還能聽到他的低語。

“運氣真好,怎麽我就沒被皇孫貴族看上呢,說不準也能撈個狀元當當。”

陸埕如臨冰窖。

這樣的話越來越多,處處可聞。

陸埕不想聽,可那些話源源不斷地傳入他耳中。

更令他恐懼的是,他開始質疑自己。

質疑自己是否得位不正,走到今日,靠的究竟是他的才華,還是琅華郡主?

他好似站在路口,前方有條岔路,走錯一步,便會墜入深淵。

陸埕無力又痛苦。

情緒無可避免地洩露出來,他開始對蕭婧華冷臉。

蕭婧華被他吓到了,哭着跑回王府。

第二日,恭親王和太子接連站在他身前,委婉地表示,婧華被他們寵壞了,嬌氣任性,若她做得不對,千萬別苛責,讓她受委屈。

陸埕腦子裏的弦徹底斷了。

夫妻之間,當同舟共濟,守望相助,這是他從小到大最明晰的認知,一直以來,他對蕭婧華也是這般。

錯了,他會罰她,引導她走向正途。

他期望與她攜手并進,互相攙扶着走過餘生。

可原來,他們并不想他與蕭婧華做夫妻。

只是想讓他哄着她,寵着她,把她奉上聖壇,高高挂起。

如同最低下的信徒。

陸埕做不到。

他無數次自問,若蕭婧華看上的是世家勳貴子弟,他們是否還會有如此要求?

他不知道。

可讓他放棄蕭婧華,他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那便疏遠她。

疏遠她,證明他。

證明陸埕走到今日,只靠自己。

待到他功成名就,堂堂正正上門提親,告訴恭親王與太子,他陸埕,有資格與蕭婧華做夫妻。

可疏遠久了,他卻習慣了。

習慣将她一次次丢下。

蕭婧華問他為何對她那般冷漠。

他如何說得出口。

那無異于,将他的自尊心踩在腳下。

陸埕雙目緊閉,握緊手裏的簪子。

屋內一片沉寂,陽光照射晶瑩。

他啞聲輕喃,“我從來沒有……”

……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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